律师政治家：福兮？祸兮？

　　———《法律人，你为什么不争气》读后

　　吴洪淇

　　1985年5月6日，美国联邦法院首席大法官伦奎斯特在一次集会上作了题为《美国历史上的律师政治家》的演讲，伦奎斯特在演讲中热情洋溢地赞颂了美国历史发展两大转折时期所涌现出来的“律师政治家们”：他们既是技艺娴熟的律师，又是贡献卓越的政治家，他们驾驶着联邦之舟顺利度过了一个个暗礁，将美国带往辉煌的彼岸世界。

　　耶鲁法学院教授安东尼·克隆曼在其著作《迷失的律师》中进一步发展了“律师政治家”的理念，将律师政治家概括为“具有丰富的实践智慧和特殊的说服力，献身于公益并且非常了解人类的局限性及其政治结构”的人。

　　律师政治家理想可以说是律师参与政治的最典型体现，也是法律人治国的精彩实践，而这种实践恰好是发生在作为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国。对美国政治状况稍有了解的人都应该知道，律师乃至更为广义的法律人早已深深地渗透到美国政治生活的内部，成为美国政治的主导者。

　　正是律师政治家的这种成功实践为全世界法律人带来了政治上的希望，从而使律师政治家理想跨越国界成为其他很多国家和地区法律人追求的梦想，而我国台湾地区就可说是非常突出的一个范例。不幸的是，台湾地区的实践状况似乎是为律师政治家理想和法律人治国实践提供了一个背道而驰的反例，以致陈长文和罗智强发出了强烈的责问：法律人，你为什么不争气？！

　　在这本影响甚广的著作中，两位作者通过对个案的细致讨论分析了台湾法律界各个行业令人失望的表现，这些行业包括法律政治人、律师、检察官、法官乃至法学教授。作者集中针对的，恰恰是法律人获得相当的政治地位之后的种种令人失望的表现，这些表现当然包括我们非常熟悉的一系列弊案。这些批评主要集中在本书的上编“角色·自省”。

　　尽管两位作者本身均为法学中人，很多批评对象甚至是自己的学生故旧，但作者并未因此而缓和自己批评的力度。然而作者并未仅仅停留于批评，正如作者自己所阐述的：批评法律人的不争气的落脚点还是在于法律人该如何争气。因此，在下篇作者从台湾地区的法治发展长远历史和深层结构来挖掘法律人今日之表现的原因，并提出了一些建设性建议。也许过于强烈的道德批判遮蔽了作者在挽救法律人之建设性建议上的努力，因此本书在制度性建构方面可能还有发展的空间。但正如作者自己所交代的：“这并不是本讨论法律伦理的学术书”，它的更大意义还在于像牛虻一样去刺激沉醉于律师政治家理想实现之盛宴中的法律人，所以不能完全从学术的角度来加以评判。

　　于我而言，本书的另一个意义就是提供了一份有关法律人治国之另类样本的实践报告。据李学尧与冯健鹏在《在法科生和台独分子之间———对民进党高层的一种法社会学考察》的统计，当前台湾政界领导人中法律人所占之比例并不逊色于美国政界，换句话说，至少从形式上台湾已经实现了法律人治国。

　　但是，根据《法律人，你为什么不争气》一书的描述和台湾近年来的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表现，法律人治国在台湾地区取得的效果与美国的实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如本书作者所谈到的，法律人的光明并不一定是世界的光明，很有可能是法律人的光明带来了世界的黑暗。从这个角度来说，法律人治国或许是法律人之福，却未必是全社会之福。

　　本书作者将法律人的救赎寄托在三个方面：首先是法律人的反省自觉。诚如书中引言，“我们在人生中会遇到无数的十字路口，每一次，我们都知道哪条道路是正确的，但我们从不选它，因为我们知道，正确的路有多难走”，本书作者更多地寄希望于法律人通过自省能去选择正确的道路，这种殷切之期望始终贯穿着全文。

　　法律人治国在两个地域截然不同的命运为我们提供了对法律人参政进行认真反思的机会。在新的历史时期，中国法律人尤其是律师开始在政治舞台上展现法律人的优势，律师参政议政的人数和比例也在不断增加。律师不仅在各地的“两会”中，而且在全国的“两会”中代表的人数和比例也在逐步增加。著名法学家江平教授在不同的场合里对律师的参政议政前景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和评价。

　　因此，可以说律师参政、律师政治家理想对于当前的中国来说，其实并不遥远。这一状况的出现是律师地位提升的一个可喜征兆，也是当前法治进程的一个重要进步。

　　在这种背景下，《法律人，你为什么不争气》一书的引入及其所关注的问题或许可以让法律人在参政议政旅途中多些清醒，少些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