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峰：掌舵中国律师业未来

来源：金融界人物频道 作者：eNet游戏 2012-09-05 09:10:00

　　2011年12月，王俊峰当选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会长，这个中国律所综合竞争力排名第一的金杜掌门人会给中国律师行业带来什么？

　　8月21日下午，刚刚从南京开完全国律师协会常务理事会回来不久，王俊峰终于在预约1个半月后接受了《法人》杂志专访。3点半，王俊峰准时出现在全国律协位于青蓝大厦的会议室中，米色衬衫、藏青色西裤很好地衬托了这位非诉律师内敛淡定的专业气质。

　　2011年12月27日，王俊峰当选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会长。从1993年，刚到而立之年创办金杜到2011年当选全国律协掌门人。这段路，他走了19年。今天，金杜无论是业务、营收还是影响力都做到中国律所第一。很少有人能真正了解王俊峰这19年背后的酸甜苦辣。尽管他已经在全国律协副会长这个位置上工作了多年，熟谙律师业的发展、服务与管理。但律师界、法律界依然在观望和期待，他会给拥有22万之众的中国律师业带来什么变化？在今天这个各种矛盾和利益交错的社会转型期，在改革进入深水区的特别时期，律师作为这个时代各个利益群体的代言人甚至意见领袖，他又该如何平衡管理与服务，平衡既让领导满意又让广大律师同行认可。

　　谈到协会的管理和中国律师未来四年的发展时，这位新科律协会长显得游刃有余，进入角色。履新后，王俊峰的视野已然从一个金杜扩展到整个律师行业，他甚至刻意回避在公开场合提到金杜。

　　作为新一届律协领导班子领头人，王俊峰希望中国律师未来四年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上有新的贡献，希望律师队伍综合素质和行业综合实力有新的提升，更希望能推动国家和社会从战略层面重视律师行业。

　　推动律师投身社会实践

　　换届刚刚刚三个月，全国律协即发布了《中华全国律师协会2012-2015工作规划》（下称“《规划》”），《规划》确定本届律协首个目标是“律师服务经济社会发展有新贡献。”

　　“律师工作的价值体现在服务当中，促进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是律师工作的职责使命。”王俊峰向记者表示，《规划》站在全局的战略高度，用更宽广的视野把律师工作放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发展全局中去谋划、去推进，引导广大律师进一步增强大局意识和服务意识，紧紧抓住经济社会发展主题、主线，为经济社会发展、社会管理创新、保障和改善民生以及民主法制建设提供优质高效的法律服务。

　　从王俊峰的措辞中，你能感受到这位中国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金杜律师事务所掌门人的细微变化。在给金杜同仁们开会时，王俊峰不会用如此官方的表述，他会更加自然随意，但是不管怎么样的表述，最终的观点是一致的，王俊峰认为律师应投入更广阔的社会实践以提升自身价值。这样的思路不是身为全国律协会长后才萌生的。

　　金杜的律师们很了解，他们的领军人经常告诫他们：“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就要有理想和信念，人一定要和一个比较大的国家或民族进步的目标相联系，做起事情来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感觉。”在王俊峰看来，律师的社会觉悟、认知能力、是非判断力都要很高，律师的理性思维和逻辑思维能力是在从业生涯中必不可少的条件。但同时，“作为一名当代的中国律师，其行为和理念必须要和国家与民族的发展进步紧紧相联，必须保持清醒的政治头脑和政治敏感，要懂政治，讲国情，在社会发展方向和对社会问题认识的基本方面要和国家与人民的根本利益保持一致。”

　　律师协会的工作也要和律师发展实践相结合才有生命力。王俊峰今年几次外出调研都与推动律师投身社会实践相关。就在刚刚结束的律协常务理事会的第二天，王俊峰和律协的几位同事用了一整天时间到长三角一线农村企业做社会实践活动，“希望通过这样活动，让广大律师、整个律师行业紧紧贴近国家发展社会实践，同时与政府、企业、个人建立起建设性互信。”王俊峰说。

　　《规划》从大力拓展律师服务领域、积极推进律师参与社会管理创新、竭力服务保障和改善民生、大力提升服务政府法制建设水平、拓展深化律师参政议政工作等五方面具体阐述了全国律协未来四年推动“律师服务经济社会发展有新贡献”的指导思路。其中，王俊峰特别介绍了全国律协在竭力服务保障和改善民生方面的举措，包括组织全国律师开展“送温暖”等活动，在全国律师队伍中组织开展公益活动“七个一”工程，开展全国律师志愿者服务西部、服务基层活动，探索设立律师协会公益法律服务中心等。

　　从一方面看，开展公益法律服务、履行社会责任、服务民生是律师的一项天职；从另一方面看，律师关注民生有天然的优势。王俊峰说：“我可以讲，在目前我们国家很难找到一个行业群体像律师这样在国家经济政治的发展、关注老百姓实际需求方面，有这样特殊的担当意识，有这样特殊的公益情结。”

　　推动律师行业转型升级

　　在很多人眼里，律师是个光鲜亮丽的职业。实际情况并不尽然，王俊峰告诉记者，目前全国22万名律师的年平均收入不足十万元，新入行的年轻律师生存压力很大。另外从地域发展来看，大部分律师分布在东部沿海城市，西部偏远地区律师稀少；从专业来看，80%的律师集中在传统的刑事、民事诉讼领域，竞争异常激烈，而新兴的法律服务领域却人才匮乏。

　　作为第九届和第十届全国青联常委，这些年通过工作接触以及调研工作，王俊峰对青年律师生存境况有了深刻的体会，“由于经验有限，客户基础没有形成，社会对律师服务收费认可不够，再加上税收的不尽合理，青年律师的生活非常不容易”。为此，全国律协推动设立青年律师培养基金，实施青年律师育才工程和后备人才培养计划，同时还酝酿制定律师事务所最低工资标准意见，评选表彰全国优秀青年律师，积极为青年律师开拓成长空间。

　　律师地域发展的不平衡是王俊峰关注的另一个问题，6月28日—30日，王俊峰和其他几位律协同事奔赴四川，就律师行业队伍建设、行业管理等进行调研，一些西部偏远县域没有律师的现实让王俊峰颇为不安。为此，全国律协从公益角度选派年轻律师弥补这些地区律师空白，但是王俊峰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更根本的方式还是帮助西部培养出自己的律师。

　　为此，《规划》对扶持西部律师业发展做了专门规定。全国律协将专门建立行业互助基金，加大对西部律师和县域律师发展的支持力度，本届律协还专门设立了促进西部律师事业发展专门委员会，制定促进西部律师事业发展的指导意见。“完善中国律师培训网西部律师远程培训项目，在全国律协专业委员会活动和培训等工作中给予西部律师更大程度倾斜。实施‘县域律师千人培训计划’，着力培养县域律师，继续推动经济发达地区与欠发达地区的对口支援，协调律师事业均衡发展。”王俊峰告诉记者，这都是本届律协要着力推进的工作，一部分已经开始着手，一部分已经得到落实。

　　王俊峰创立的金杜律师事务所以非诉业务闻名，这代表中国法律服务市场的新需求。站在全国律师协会的平台上，王俊峰面对的形势发生了逆转，全国80%以上的律师都挤在传统的诉讼业务领域，竞争异常激烈，而国内市场对金融、环保、国际贸易、知识产权等高端法律服务需求却很难得到满足。如何引导中国律师合理分流、进入高端法律服务区是摆在王俊峰面前的一个挑战。这个挑战难度不小。放眼全国，王俊峰无疑是迎接挑战的最佳人选。

　　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在吉林大学法学院求学期间，王俊峰就表示出了对涉外法律方面的浓厚兴趣，经常旁听国际经济法、国际商法方面的讲座。1987年，研究生毕业后进入贸促会法律部工作。“在贸促会法律部，我们主要做那些涉外较大尖端项目的谈判，这要求我们要有很高的法律和英文服务水平。”自此，王俊峰便与“国际”和“高端法律服务”分不开了。

　　促进中国律师转型升级的政策在《规划》中多处得到体现，这也凝结了王俊峰的智慧。在实施律师人才培养工程方面，《规划》指出，要配合司法部实施律师行业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重点做好涉外律师、市场经济法律服务领域紧缺律师培养和储备工作，切实提高中国律师综合竞争力。

　　《规划》还强调要大力拓展律师服务领域。围绕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深化改革开放，巩固诉讼、调解、政府及企事业单位法律顾问、金融、证券、公司、房地产等传统律师业务，积极向知识产权、医疗、教育、海外并购重组、反倾销、反垄断、金融衍生品等领域拓展业务，推动律师业务转型升级。

　　在具体措施上，王俊峰表示，要细化律师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业务类型，制订《律师业务指导目录》，指导律师开拓服务领域，同时认真研究律师服务经济、社会、文化各个领域的发展状况和法律服务需求，分层级、分领域、分门别类制定和完善业务规范和业务指引，对律师开展业务活动进行有针对性的指导。

　　把律师行业放到国家战略高度

　　王俊峰说：“在今天我们这个时代，推动和维护整个行业的发展和进步既是行业的事也是整个社会的事”。国家的法治进步很不容易，但立法本身不是目的，准确实施法律以达到社会公平才是目的，而法律的实施单靠司法和执法机关是不够的，还需要专业的律师力量平衡法律的天平。从这个意义上说，律师是推动国家发展进步重要力量，这样一支队伍的发展和维护不应该仅仅靠行业的力量，更需要整个社会的关注、理解和支持。

　　但是律师行业在国家战略中的地位被低估了。全国上下对传统民族工业企业的重要性都有一致的认识，对其也有一定的鼓励和保护政策，但对服务业的认识不够，对服务贸易的重视也不够。法律作为服务贸易里最具影响力、最具特殊意义的一个方面，国家对这个行业几乎没有特殊的鼓励、保护和扶持政策，王俊峰认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放在国际化的背景下，这种遗憾更加明显。王俊峰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国际化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不论是对整个国家来说还是对律师行业。这意味着律师行业本身是国际竞争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国际服务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何培养、引领更多的年轻律师参与融入到现代法律服务领域是行业本身不得不去推动的业务，也是我们国家应该重视的重要产业政策。

　　今年3月1日，金杜和澳大利亚著名律师行万盛的战略联盟正式实施。这个被《华尔街日报》评论称为不涉及美国或英国律所的最大的全球律所合并案。在王俊峰看来，是“中国律所国际化发展中的里程碑事件”。他认为不仅金杜，包括大成、中伦、盈科、国浩等律所都在积极拓展国际化。

　　“走出去”是国家一项战略，通常指的是中国企业走出去，其实也应包含法律服务走出去。王俊峰说，国际社会的最大特点是法治化，“走出去”的中国企业首先要了解、掌握、利用国际规则，否则没办法生产，到处踩地雷，因此只有国际化的中国律师为中国企业“走出去”保驾护航，才能成功实现国家“走出去”战略。

　　“可以毫无疑问的讲，法律服务是一个国家利益实现的工具，是一个国家国际竞争力非常重要的方面，在这样国际化、法治化时代，一个国家政治、经济、外交各方面都离不开法律引导，没有国际化的法律服务，一个国家就没有办法走出去，更没有办法谈国际竞争。”王俊峰说。

　　律师行业的重要性没有得到足够的认识，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律师执业环境的改善工作推进很慢。王俊峰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说税收方面，这么多年来，关于律师行业的税收，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再比如律师行业老生常谈的会见难、阅卷难、调查取证难“三难”问题，虽然新修订的《刑事诉讼法》在一定程度了缓解了“三难”问题，但还存在与《律师法》不衔接的问题。这些工作都将是本届律协全力以赴推动解决的难题。

　　“实际上，我们国家在转型期遇到的一些问题都跟法治发展息息相关，跟律师行业的发展息息相关，我们这个行业希望在转型期发挥更积极的建设性作用，同时也希望，我们能跟随国家的发展实现自身的转型和跨越。”王俊峰最后表示。

　　对话王俊峰

　　《法人》：在律师的权利保障特别是刑辩律师的权利保障方面，本届的律师协会有什么思考和举措？

　　王俊峰：行业的维权始终是行业协会工作的重中之重，近年来比较突出的行业维权是“三难”问题，行业协会和整个司法行政系统都非常重视，也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这次刑事诉讼法的修改反映了多年来我们在这方面取得的进步。现在律协的维权包括方方面面，如何解决行业发展不均衡的问题，如何解决和规范队伍人员的构成甚至法学院设置是否合理，很多方面都需要我们去关注，所以随着法律的发展，经验的积累，我们维权的视野和角度在不断变化和增大，我们希望能更多地吸纳和听取广大律师的想法和声音，包括企业和专业的媒体人士的建议。

　　《法人》：根据律协未来四年工作规划，律协以后会发布《律师社会责任报告》，从何时开始发布？

　　王俊峰：我们希望2013年就有，我们希望这份报告跟以往相比能有一些突破，能实实在在呈现在发展中取得的成绩、经验，以及行业发展面对的问题和困难，总的来讲，我们还在摸索。

　　《法人》：您所在的金杜律师事务所今年3月开始和澳大利亚的万盛律师行正式地实施了战略联盟，结合这个案例以及全国律师协会提出的要服务中国律所走出去战略，您对鼓励和支持律师服务走出去有什么样的思考？

　　王俊峰：很多律所在中国企业走出去这方面做过很多的尝试，金杜和万盛的联盟是众多走出去当中的一个，现在很多的律所做了更多，比如大成和盈科。金杜也同样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做了这次尝试，其意义远大于律所自身的发展，它是整个行业共同的尝试和信号。